一号矿坑的墓地。
石化除了是按批次每一年破除,有血缘关系的人也会在相近的时间苏醒。
因此船上的家畜有不少都是和亲人一同醒来,又先后死去。
这里慢慢也就变成了埋藏遗骨的坟墓。
不过这是比较好的情况,如果灵异吃完会吐出骨头的话。
站在妻子墓前的奴隶九号陷入了良久的沉默。
时间就像是被定格了一般,他一动不动,安静到能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。
他望着挖好的坑,最后把一柄骨刀扔进坑里。
这不是妻子的遗骨,而是她生前送给自己的遗物。
当最后一捧土被铲子拍平后,九号再也扛不住了,一屁股坐在了坟头,呆呆地看着那个坟。
这一刻,他的心情很复杂,既感觉心中最大的一抹遗憾被填平了,又感觉并没有填平,反而平添了一个更大的遗憾。
从墓地里钻出的触手,以及滑腻触腕末端的一颗算珠。
意识到自己被选中参与游戏,九号感到虎躯一震。
他怎么可以死在这里,仇人还没有手刃,他怎能在这暗无天日的洞穴,每天惴惴不安,害怕被吃掉?
九号关于自己未来的所有忐忑想象都在这一瞬间被敲了个粉碎。
他决定跟随关普兰,干翻格曼船长,就算是死也要轰轰烈烈的死,而不是卑微的像条蛆虫!
……
一觉醒来,不知道睡了多久的关普兰打着哈欠,瞥了眼系统显示的时间。
“什么啊,才早上七点,可以接着睡。”
“等等,我睡觉的时候明明是上午十一点,我睡到了第二天?”
连忙查看了下距离饥饿游戏的倒计时,关普兰瞳孔更是微微一缩。
严格意义上说,他并没有睡了一整天。
而是三天三夜,今天就是游戏开始的日子。
“卧槽,睡过头了!”
随便带了些粮食到身上,把藏身的缝隙用石头堵好,关普兰匆匆离开了洞穴。
一边吃着有些发馊的干粮,他一边四处张望,发现有不少家畜都聚集在了下层的中央溶洞。
这个天然洞穴不单有着半圆拱顶,脚下还铺着整齐的砖块。
砖石堆砌的穹顶,血肉铸造的管道结构在那穹顶附近纵横连接,宛如蛛网一般,凸出地面的高台。
从穹顶上垂坠下来的还是一些肉瘤一样涨缩不定的器官,而大量胃酸就隔着一层薄膜在旁边流淌。
“虽然很抽象,但这里应该是鲸鱼的胃部。”
“空间足够宽敞,容纳几百上千人也不是问题。”
在关普兰正为自己游戏里的场景完美的成为现实而感慨的时候,有人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回眸望去,站在那里的人并不陌生,他是额头缠了块破布的奴隶九号。
三天不见,给人的感觉焕然一新啊。
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硬汉人设。
“所以,你的决定是?”
关普兰双臂环胸,微微眯起了眼睛。
“我决定跟随老大你一条路走到黑,不管结果是死是活,也好过继续当家畜!”
这番话显然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说的,至少听不出半点虚情假意。
“哦,是吗?你不怕死?”关普兰扬了扬眉毛,眼神中流露出几分赞许。
“其实吧,我怕得要死,现在身体还在抖呢……”
帅不过三秒的九号弯下腰来,脸色苍白地抱住关普兰的大腿,强忍住要呕吐的冲动。
“会感觉恐惧是好事,那意味着你还活着,而不是变成生死听天由命的行尸走肉。”
“不过,我没想到的是,这举行饥饿游戏,你也回来凑热闹。”
“凑热闹……不,老大,我其实是——”
“其实是被逼无奈才过来的吧?”一名穿着身西装,脚踩金色皮鞋,头发整齐后梳的黑发男子,双手插兜,走路姿势无比嚣张地行了过来,“毕竟,不是每一个人都是像我这样主动争取参与游戏资格的。”
“你他妈是谁啊?”关普兰冷眸下撇,谨慎地打量起对方。
“喂喂喂,连我都不知道嘛,你哪个矿坑的家畜?连清道夫的领袖都不认识?”
“大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,白天的白,武道的武,白武是也。”
“你们两个家伙要是答应加入清道夫,我之后也不是不能照应一下。”
听到这人贴心地自报家门,关普兰总算确认了,他不是玩家,是NPC。
目前除了张和霖外,基本没有碰见过可以确认为玩家的人。
说起来,作为游戏的序章剧情,几乎每个阵营都有一两个对推动故事有帮助的角色。
这位白武也不例外,性格怎么不讨喜,但算不上大恶人,而且下场挺惨。
关普兰在考虑有没有捞他一手的必要。
“我问你话呢,你在发愣吗?”白武瞪了他一眼,扯了扯嘴角。
“不,我是在想,一会儿如果你快死了,我究竟是施予援手,还是袖手旁观呢?”
“你什么意思?看不起老子是吧?!”
轻描淡写的一番话,显然触及了白武的逆鳞,他猛然挺直腰背,一双粗大到可以勒死熊的宽厚手掌,朝着关普兰双肩压了过去,眼角余光注意到对方动作的关普兰也不急着闪躲,就直愣愣站在原地。
下一秒,奴隶九号跻身夹住两人中间,再次充当起和事佬。
“白武老大,我家老大不是那个意思,他只是耿直了一些!别见怪啊!”
“你管这叫耿直?”气得眉毛都歪了的白武指着关普兰眼神中一闪而逝的轻蔑道,“他分明就是觉得我色厉内荏,是个废物!”
气血翻涌的白武抬拳就要打过去,一股罡风裹着拳头刷的一下朝着关普兰冲去!
势大力沉的一记轰拳,毫无疑问,是赐福的力量,而且是肉体强化方面的赐福!
若是正面挨上一拳,可以预见的未来必然是脑浆迸裂,当场毙命。
眼看拳头就要打在关普兰脸上,后者也准备做些什么的时候——
一道轻柔的嗓音从几人背后传来。
“够了,还不快住手!”
“哥哥,你没事总去招惹别人干什么?”
白露凝将绯红的脸颊侧到一边,一双白丝美腿并拢,丰腴高挑的娇躯微微颤抖着。
似乎对丢人的兄长感到羞耻不已。
背过右手的关普兰神情微微变化,但不是因为白露凝阻拦了白武的鲁莽之举。
而是紧随其后的另外三位参与者。
医生张和霖,竟然也在其中!
“露凝,我就寻思吓一吓他,又不会真动手。”
白武挥出的拳头停在了离关普兰鼻梁一指左右的位置,便不再前进。
他扑哧一下,笑了。
瞧见眼前额顶闪电伤疤的男人面无惧色,甚至丝毫不为所动。
那张高鼻阔口的宽脸顿时一沉,撇了撇嘴道:
“你这小子真不要命啊,要是我刚才没停下,你的脑袋可就真被我打爆了啊。”
沉默了两秒,关普兰微微一抬手,撑开五指,牢牢包裹住白武悬在面前的拳头。
见到这一幕,白武剑眉紧蹙,还不等他开口问,关普兰先一步说道:
“不,你不敢。”
“退一万步说,就算你敢,也伤不到我。”
明明眼前这个初次见面的男人轻蔑如此态度,但清道夫的领袖却没有露出半分恼怒。
他一反常态,沉声道:“我很想听一听,你这么说的根据是什么?”
快步走来的白露凝刚想开口打断,却被白武一个眼神逼退。
“因为,你不是楚生。”
这个回答显然出乎了白武的预料,他本以为关普兰会给出更狂妄更傲慢的答案。
琢磨了好几秒,他才搞明白了这一句话的深意。
斟酌片刻后,白武重新看向关普兰道:
“前几天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……据说有一个家畜不单逃脱裂口灵的追杀,从死亡游戏里幸存,第一天破除石化,就能击败实力不俗的赐福者,但我实在很难相信,这些事情不是瞎编的谎话。”
“依你的意思,我并非那种会为几句无聊的挑衅,而做可能损害自己利益的事情?”
“而收尸人楚生则不同,这就是你为什么会杀了他?”
关普兰既没有肯定也否定,只是浅浅一笑。
“如果你猜错了呢,刚才鲁莽的样子不是我刻意伪装,你就可死了!”
“赌命赌输了,当然会死。”
关普兰抓住对方紧攥的铁拳,缓缓抵在了自己胸膛,收敛笑意。
“嗯?”
此刻白武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,拳头也因为兴奋轻轻颤动。
自己之前的试探居然被关普兰一眼看穿,但奇怪的是,他一点都不恼怒、烦躁,而是怦然心动。
不知不觉中,白武已经被关普兰深深吸引,迫切地想知道更多。
“因为那只能说明一件事情,无论是收尸人还是清道夫,都不过是一丘之貉,你们活该当一辈子家畜,在这里生,在这里死,最后在这里烂掉!”
白武缩回手,掩面笑道:“哈哈哈,有意思啊,你这个朋友,我他妈交定了。”
关普兰习惯性推了推鼻梁上眼镜。
他刚刚自然是在撒谎,如若白武要一意孤行,称量下自己。
那他不介意利用影跃和禁言的能力,在这里杀掉他,抢走对方持有的肉体强化赐福,虎啸。
啪啪几下鼓掌声响起,一身白大褂的张和霖停在两人中间,盯着关普兰的闪电伤疤道:
“我想,我之前对你的判断有误。”
“请原谅,当时我没能用更强硬的手段阻拦楚生……”
关普兰冷哼一声,转而看向站在不远处的三道身影。
他发现其中一人自到场开始,便用一种毛骨悚然的视线死死盯着自己。
“另外三位都是陌生面孔啊,你们不打算自我介绍一下?”
未等几人回答,一股无形的威压扑面而来,压得众人一度窒息,意志力不够强的甚至狼狈跪地。
等缓过来的几位参与者把目光投向散发出气息的位置,纷纷瞳孔一缩,咬紧牙关。
身披破烂不堪,点缀斑驳血污斗篷的格曼船长,已然来到了关普兰面前。
他既不像掌握了神通的邪修般从天而降,也不是在船员拥簇下大驾光临,而是凭空出现。
仿佛这鲲墟号便是格曼的天下,心念一动间,即可来去自如。
此刻正傲然睥睨着他圈养的家畜们。
关普兰压制着身体本能的退缩,直面格曼船长如同一座小山般的压迫感。
“七位参与者里,我最看好你……”
此话一出,另外六人齐刷刷看向关普兰。
如果是此前他堪称离谱的经历还有弄虚作假的嫌疑,那么这一刻,所有流言不攻自破。
“感恩戴德吧,你们这群死不足惜的畜牲里,将有人得到“自由”。”
“成功通过“考核”的人,会活下去,失败的人,会痛苦的死去。”
享受着聚集到身上的那些或惊恐或胆怯的视线,格曼船长伸出三根滑腻腥臭的触腕。
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。
“饥饿游戏,正式开始。”